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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餵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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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餵他

炎熱燥夏掩不住心中絲絲的涼意,裴寧辭只覺遍體生寒,一時間感到又可笑又可悲。

他站在門外,半晌後才憶起自己如今站在這裏,原是想拋下所有的尊嚴祈求她的原諒。

裴寧辭知曉是他讓她不悅了,盡管心裏也仍郁結,卻仍是選擇遵循她的話,放李元牧自由。

他如今心口也仍生疼,分不清究竟是因為心口仍在滲血的刀傷,還是那股自心口破洞處涼涼卷過的冷風。

人、婚姻、愛情。

她想要的,他能給的,裴寧辭都已經給了李婧冉的。

可為何她還是想著要離開他?!

最令他感到悲催的是李婧冉待他,和他待李婧冉之間的差距。

裴寧辭習慣了接受他人全心全意的愛與敬,並且居高臨下地給予吝嗇的回應。

別人給他十分,他說不定都回不到一分,畢竟信徒對神明付出的感情本就該是單向的,但凡他能垂憐一二,他們便該感激涕零。

在李婧冉身上,他破了例,他先一步主動亮出了自己的底牌,將自己的心捧到了她的面前。

他甚至不求李婧冉能等價回報他,哪怕她對他只有一絲淺薄的愛都好。

但她不能離開他。

裴寧辭的要求已經如此之低,可李婧冉卻將她的心踩入塵土,無情地踐踏著。

難以克制的怨與怒在心中交織著,裴寧辭被排山倒海的情緒所淹沒,叫囂著讓他想要將她身邊所有的人都處理得一幹二凈。

讓她的全世界只剩下他一個。

讓她睜開眼便只能看見他。

讓她不論是自願還是被動都只能愛他。

裴寧辭下頜緊繃,指尖攥入掌心,沈著氣正想推開門時,他卻忽然覺得後頸一痛。

中計了。

他頓時眼前一片眩暈,措不及防地回眸之時,瞧見本該已經離開的李元牧不知又從何處冒了出來,左手捏著根木棍,正是方才下手又快又狠的人。

裴寧辭張了張嘴,來不及說出話便往後軟倒了身子。

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秒,裴寧辭心中極快地浮過一個念頭。

......她最好這輩子都藏好點。

李元牧冷眼瞧著裴寧辭闔眸倒下後,手一松,木棍便掉在了地上。

他動作幹凈利落地將裴寧辭扯到了一旁的灌木叢裏後,扒拉了幾根草盡可能掩住痕跡,確保巡衛一時半會兒發現不了這裏有人,這才理了下淩亂的衣袍,走上前敲響了房門。

“篤篤”兩下叩門聲,李元牧微垂著眸子對門內兩人道:“不用演了,走吧。”

裏面的對話聲戛然而止,幾秒後門扉被拉開,早已換了身夜行衣的李婧冉和許鈺林一前一後走了出來。

李婧冉掃了眼處理得幹幹凈凈的痕跡,又望了下李元牧腳邊的木棍,微挑眉梢讚嘆道:“看不出來啊,還有兩把刷子。”

沒想到李元牧瞧著清瘦無辜,這動起手來也毫不含糊,居然能悄無聲息地料理好一切。

李元牧朝她翹了下唇,邊隨著他們一同往外邊走,邊神色淡然地謙遜回應:“武藝也是君子六德,我只能算是略懂皮毛。”

“行了啊,再裝就過了,你尾巴都快搖上天了。”李婧冉失笑,側過頭問身旁的許鈺林道,“我們接下來怎麽安排?”

許鈺林示意了下方向,言簡意賅:“繼續往前走。馬車已經在外候著了,屆時上了馬車後便一路向北去往封城。”

李元牧也接道:“封城地勢較偏,他一時半會兒也不會尋到這邊。就算是挨個排查,找到封城也至少須兩日。屆時禁衛軍已經到了附近,樓蘭處也該得勝歸來,待嚴愛卿率飛烈營回來後,烏呈便不足為懼。”

李婧冉聽得嘆為觀止,不得不承認李元牧當真是把時間差利用得死死的。

她由衷地感慨道:“任何人與你為敵,當真都是天大的不幸。”

李元牧“嗯”了聲,順口接道:“如此豈不是甚好?妄圖傷害你的人都會不幸,而你會一輩子立足於幸福的塔鼎永不敗落。”

李婧冉的腳步下意識地微頓。

李元牧這話說得隨意,甚至都並且怎麽思索,但未過腦的話往往才是真心話。

他心思總是太多,與李婧冉說一句話前大部分時候都會在心中過上幾遍,恨不得說出口的每一個字都能讓她愛他更深一些。

李婧冉聽慣了李元牧那百八十個心眼子的話語,如今乍一聽他這種心裏話,心中反而微不可查地顫了下。

李元牧這句話裏分明沒有說任何繾綣的話語,李婧冉卻聽出了他的意思。

任何妄圖傷害她的人,都是他的敵人。

而他終其一生都不可能與她為敵。

李元牧瞧見李婧冉微怔的目光,瞧了三人面前的墻,只當她是因為翻墻而遲疑。

他思索片刻,轉而問許鈺林:“你應當會翻墻?”

許鈺林一點就透,立刻明白了李元牧的意思,回問他:“你先過去?”

既然他們二人都會翻墻,那自然就可以一人在墻內一人在墻外,帶著李婧冉翻過去。

李元牧唇角輕翹,像是對許鈺林的安排甚是滿意,頷首:“可以。”

說罷,李元牧也不耽擱時間,估算了下墻的距離,一手捏起累贅的衣擺,退後幾步助跑了下,分外靈巧地翻了過去。

許鈺林側過眸,即使在如此緊張的局勢下,眸中依舊含著清淡的笑意:“我抱你?”

李婧冉也絲毫不扭捏,朝許鈺林微微張開雙臂:“來。”

許鈺林淺淺笑了下,李婧冉瞧見許鈺林上前幾步朝她俯下身,烏發在清透月光中仿佛都泛著柔光。

他虛摟著她的膝彎,低聲對她道了句“仔細些”,手臂收緊將李婧冉抱了起來。

李婧冉的指尖輕捏著許鈺林肩處的衣料,方才分明沒感覺到什麽,被他在月色裏抱起來時,心中卻無端想:怎麽辦,好像真有些莫名的暧昧。

“婧冉?”許鈺林溫聲提醒了句,“握穩了嗎?”

李婧冉後知後覺地感到臉上有些燒,連忙拉住墻沿往上挪了幾分,開口時語氣中還有些沒壓下去的亂:“啊,嗯,好了。”

許鈺林感受到懷裏一輕,便知她已經穩了身形,輕輕松了手。

墻外側的李元牧微仰著頭,望著墻頭的她,極潤的杏眸裏盛著月光,像是在蕩著微光。

他的發絲被風吹得有些淩亂,朝墻頭的李婧冉笑了笑:“跳吧。”

李婧冉看著月光下身形頎長卻又纖瘦的李元牧,他的臉色還透著些蒼白,在夜色的陪襯中像是種朦朧的溫柔。

李元牧靜靜等了半晌,見李婧冉沒動,軟和著嗓音朝她眨眨眼:“姊姊在等什麽?”

“是在等我朝你撒嬌嗎?”李元牧拉長的語調裏聽著有幾分倦懶,十分理解初次嘗試跳墻人士內心的恐懼,故意緩和著她內心的緊張。

“姊~姊~怕什麽?”

李婧冉如今已經足夠了解李元牧,自是知曉他平日裏是斷然不會說出這種話的。

他的臉皮真的很薄,估計李元牧自己都不知道,他每次只要一朝她撒嬌,耳根就會變得通紅。

再配上他那雙濕潤的圓眼,格外像一只羞答答的小兔子。

一只在李婧冉面前乖巧無辜,在她背後狠決果斷的小兔子。

“沒怕。”李婧冉從唇齒間輕喟了兩個字,不再猶豫,朝李元牧的方向一躍而下。

失重感伴著耳畔的風聲驟席驟消,她從墻頭跌進少年的懷抱,被他接得穩穩當當。

李元牧抱著她的臂彎很有安全感,但他真的太清瘦,突出的清峋腕骨硌得李婧冉情不自禁地“嘶”了聲。

月色清冷,她勾著李元牧的脖頸,補完了方才沒說完的後半句話。

“沒怕。”李婧冉望著他的眼眸,輕聲重覆了一遍,“我知道你一定會接住我。”

四目相對,她的目光像是有某種魔力,誘著人移不開眼。

李元牧定定凝著她好半晌,說不出話,感覺唇齒間品到了微甜的苦澀。

風輕輕吹拂過兩人的臉龐,李婧冉的衣角順著他的臂彎垂下,輕晃著。

李元牧輕輕垂了眼,眼皮遮住了漂亮黑潤的瞳仁,也掩住了他所有的情緒。

“嗯。”他低低應了聲。

他當然會接住她。

李元牧永遠是她最忠誠的小狗,是她最鋒利的刃與最堅固的後盾。

他想與她遠走高飛,也能為她橫死他鄉。

李婧冉感受著李元牧有些僵硬的手臂,挪開了目光輕拍了下他的肩,示意他放她下來。

李元牧依她意思照做,兩人在等許鈺林過來的當兒有一瞬微妙的沈默,李婧冉的指尖撚著自己的衣擺,轉移話題道:“你以後得多吃點,少挑食......”

她似是想到了什麽,神色微頓了下,對李元牧道了句:“努力加餐飯,嗯?”

李元牧笑,依舊沒擡眼看她,語氣裏是刻意裝出來的輕松:“好啊,勞煩你往後監督我。”

李婧冉聞言,也同李元牧一樣笑了下,並未回應。

“以後”是什麽時候啊?

對於李婧冉而言,興許是她回現代以後,時光依舊照舊流逝的書中世界吧。

而對於李元牧來說,他眺望未來,能瞧見的只有兩日後等待他的毒發。

兩人各有心思,但心中的情緒都莫名達成了統一,都有些離別的愁緒。

一人想的是生離,一人是死別。

旁邊傳來一聲輕響,許鈺林恰好也已翻過了墻。

李婧冉見狀便十分自然地帶過了這個話題,只是道:“走吧。”

他們向北而行,清涼的薄暉將他們的影子拉得格外長,月下影成三。

透白的光影像是一層朦朧的輕紗,罩在方才不了了之的話題之上,將其溫柔塵封。

與之同樣被埋葬在時光深處的,是李婧冉說的那句半截詩。

李婧冉從不是個文鄒鄒的人,卻在那一瞬的晚風中對李元牧道了句“努力加餐飯”。

那是因為她忽然憶起了曾經瞧見過的一句詩詞,白紙黑字,恰好躍進了她的腦海裏。

長跪讀素書,書中竟何如。

上言加餐飯,下言......

長相憶。

在李婧冉的印象中,李元牧是個很懂得討巧賣乖的人,許鈺林又脾性溫潤,她從未想過他們倆相處起來居然還會劍拔弩張。

坐於平穩行駛的馬車上時,三人之間原先還是挺風平浪靜的。

如今危機解除,李婧冉這才有空詢問他們:“你們今天這是提前策劃好的?”

李元牧應了聲:“我來烏呈後正好遇到了他。”

許鈺林附和著給了些細節:“陛下與我對了下信息,發覺方圓十裏都沒有你的蹤跡,陛下便猜想你約莫是在烏呈皇宮。”

他輕蹙了下眉:“只是不知這烏呈皇室之人為何要囚你?”

李婧冉聽了這話後頓時便楞了,下意識望向李元牧,李元牧接收到她的眸光後,反應極快又極其自然地回應道:“烏呈多蠻夷,自然是瞧上了姊姊的美貌。”

許鈺林聞言倒也沒再多問,而李婧冉心中卻驟然松了口氣。

從頭到尾,許鈺林都沒見過烏呈太子,並且他到目前為止都不知道,烏呈太子便是裴寧辭。

她險些都快忘了這件事,許鈺林對裴寧辭這位兄長畢竟還是有感情的,這麽多年來都把他當成親生兄長,倘若讓他知曉了裴寧辭的真實身份和他如今做出的事......

李婧冉都不敢想象許鈺林心中會如何想,如今便只能盡可能地瞞著。

許鈺林又繼而道:“陛下當時便說先去探一番,讓我在外頭部署,若翌日沒瞧見他出來就來帶你走。”

李婧冉很敏銳地從許鈺林話語裏捕捉到了被他隱去的部分。

為何李元牧一找到許鈺林,兩人便開始對李婧冉的信息?

自然是因為在李元牧來烏呈以前,更早發現李婧冉不見了的許鈺林早就已經焦灼地找了她許久。

況且她被擄走的節骨眼還挺敏感的,恰好是她主動和許鈺林表白後。

前一晚還在他睡前調/戲他,問他要不要和自己一間房,結果次日就消失了。

李婧冉覺得倘若遇到這件事的是她,她興許都會懷疑自己是被渣女玩弄感情了。

她情不自禁地把桌上的糖漬楊梅往許鈺林面前推了下:“你當時估計也急壞了吧。”

李元牧瞧見她的行為後,眸光中不禁多了幾分幽怨,只盯著他們不說話。

許鈺林的目光和李元牧短暫相碰,在他的註視下施施然地撚了顆酸梅,對李婧冉柔聲道:

“我知曉你不會一言不發地離開我。”

李婧冉聽到這句話後,心中就更愧疚了。

畢竟她當時從大晟來烏呈時,也沒和任何人打招呼。

李元牧原本還只是一副“我不開心,但我不說”的模樣,聽到許鈺林這句味道不純的話後頓時輕嗤了聲。

李婧冉見狀,捏著便攜式的扁嘴茶壺柄,倒了杯茶推到李元牧面前,指尖順了下他的黑綢般的墨發:“心眼別這麽小嘛。”

李元牧掃了眼面前的茶,語氣酸溜溜地對她道:“終究是我不配吃那話梅了。”

李婧冉對李元牧這種持續性小心眼間接性吃醋的個性已經了解得分外透徹,如今只無奈地緩了嗓音道:“你不是不耐酸嗎?”

李元牧正襟危坐,說得煞有其事:“萬八千歲,天地開辟,世間萬物相生相克,存在必有其意......”

“說人話。”李婧冉打斷了他。

李元牧從善如流地改了口:“偶爾吃點酸的也未嘗不可。”

李婧冉在心中想:李元牧這哪兒是偶爾吃點酸啊?她挺擔心這弟弟的胃的,畢竟他是真的很能吃醋。

盡管李婧冉如此腹誹,但她卻十分良善地顧及著李元牧的臉面,並未說出口,只是捏了塊話梅送到他唇邊。

李元牧見狀反而氣焰頓熄,神色間變得有些遲疑,像是在進行著什麽激烈的心理鬥爭。

李婧冉等了他兩秒,見他還沒有動作,不免用話梅輕輕碰了下他的唇角,挑眉,意思是:看吧,就知道你嫌酸。

他就作吧。

話梅上的雪白糖霜沾在他的唇,李元牧猶豫著,耳根愈來愈紅,似是覺得當面被她餵有些羞赧。

李婧冉卻並未多想,畢竟她上回當著嚴庚書的面也投餵過李元牧了,當時奶酥都送到了他嘴邊,李元牧卻神色淡定地伸手接過自己拿著。

她本以為這次也是一樣,誰曾想李婧冉卻是微偏過頭,輕輕銜走了那顆酸梅。

並且極註意分寸地沒碰到她的指尖。

李婧冉之前投餵小姨家的大金毛已經投餵習慣了,分外順手地就像餵金毛一樣去餵李元牧了。

她內心原本毫無波瀾,拿著手帕把指尖沾著的糖霜拭去時才覺得好像有些不對勁。

畢竟大金毛吃完後會哈著熱氣在她腳邊膩歪,李元牧卻不會。

他甚至看起來分外正經,眼睫輕顫地緩慢地咀嚼著,只是卻渾身羞得泛上了淡淡一層薄紅。

李元牧從有記憶起就從未被人餵過,就算是在幻想裏頂多也只是高燒得迷糊不清時被華順拿著勺子塞了幾口小米粥,遠沒有到這種程度。

他方才真的好糾結啊,被她親手餵話梅的羞恥感簡直不亞於被她摁在膝頭掌摑。

後者他還能將臉深深埋下,只留給她一截染粉的後頸,如今卻得硬著頭皮迎著她的視線,每一個細微的表情都會被她盡收眼底。

但如今旁邊坐著的可是許鈺林,況且李元牧也想......在最後的兩日,稍稍放縱些。

於是,一顆異常單純的話梅,楞是被他吃出了春/藥的效果。

還得是價值千金的那種。

人的情緒都是很容易感染的,李婧冉瞧著李元牧這模樣,她也生出了幾分局促。

而李元牧感受到她一直註視著他,更是心緒微亂,緊張之下莫名想到自己唇邊還沾著糖霜,下意識伸出舌尖極快地掃了下。

殷紅,濕潤,在他的唇上留下一道水痕。

李婧冉:“......”

可惡!李元牧怎麽也學壞了!

頂著一張如此無辜純潔的臉......舔唇......

李婧冉呼吸都窒了片刻。

她忽然又想到了先前自己給李元牧下的判斷:純欲。

如今她算是看出來了,純是李元牧的皮相,欲是他的骨相。

他平日裏思緒清明並克己守禮時,哪怕是跟她上床時都是純的。

而在很多不經意的瞬間,在他因羞赧、情/欲,或是其他,大腦空白時,那種未經修飾流露出來的都是欲。

李婧冉很喜歡看他在榻上雙眸失神時的模樣。

渾身皆是潮紅與薄汗,墨發也汗濕,半闔著眸喉結輕滾,他理智潰散的那幾秒真的很欲。

就在李婧冉被李元牧這臭弟弟弄得渾身不自在時,左側的許鈺林也溫聲開口喚她:“婧冉。”

李婧冉宛如看到了救星般,深深呼吸微笑著朝他轉頭,語氣頗為感動:“你說!”

許鈺林神情溫潤,嗓音平和:“這茶當真是清香撲鼻。”

說罷,他便將面前的空杯往她面前輕輕一推,但笑不語。

李婧冉:?

得,平時不碰酸苦辣的人纏著她要她餵酸梅,另一個聞不得茶香的人還禮貌地請她幫忙倒杯茶。

就離譜。

李婧冉重重吐出一口氣,秉持著公平公正的精神給許鈺林斟了杯茶後,把茶點全都拉到了自己面前。

李元牧和許鈺林靜靜瞧她,李婧冉面不改色道:“我自己吃,行了吧。”

既然做不到讓他們倆都滿意,那就讓他們兩個都不滿意。

小黃最近總是很少冒泡了,如今卻仍忍不住開口感慨了句:「宿主,我都想懷疑你這攻略值是怎麽刷上去的了。」

就憑它親親宿主的這愛商,它真的很難相信她如今居然已經完成兩位攻略對象後半部分的任務了。

小黃百思不得其解,它宿主分明情商智商都不差啊......

李婧冉想了想:「可能因為他們都比較戀愛腦?」

小黃沈默了。

它真的好想用牙簽撐開李婧冉的眼皮,把原書塞到她眼皮子底下,讓她仔細瞧瞧“瘋批”“病嬌”“殘忍”和“戀愛腦”這三個字究竟有哪裏是一樣的。

就在小黃被她氣得機械肝都在疼時,它卻又聽李婧冉笑了下,聲音輕了幾分。

「也可能是因為,我在以心換心吧。」

等他們三人頂著封城惡劣的霧霾天氣安頓下來後,被人發現暈倒在草叢中的裴寧辭也已蘇醒。

他微閉著眼蹙眉,單手揉了下太陽穴,隨後聽到房門被人推開。

裴寧辭睜開眼時那雙金眸依舊冰涼,望向來人冷聲道:“誰允你無召入室?”

假明沈曦依舊是那副隨意的模樣,笑吟吟地朝他道:“太子殿下如今回了烏呈,倒是擺起架子了。”

裴寧辭的手指緩緩探向枕頭底下的匕首,面上卻仍不動聲色:“你有何事?”

“你不想知道她逃去哪兒了嗎?”

聽著假明沈曦的這句話,裴寧辭握著匕首的動作一頓,擡眸:“哦?”

他料想李婧冉應當和其他兩人一同逃回了大晟,只是大晟的城市甚多,他若想一個一個探查也不實際。

裴寧辭瞧著眼前笑容虛假的男子,心中盤算著:此人雖秉性下乘,但所言非虛。如若能從他口中探得一二,他想必也能事半功倍。

假明沈曦這次跟系統兌換的道具是定位工具,對李婧冉的下落自然是清清楚楚。

他懶散地拖著語氣道:“何必用這種警惕的眼神看著我?我才是你的盟友。”

假明沈曦走近了裴寧辭幾分,俯身,語氣重了幾分:“而她,只不過是一個背叛了你的玩偶。”

“她如今人就在封城,我助你把她抓回來,百般□□她,助你出氣可好?”

假明沈曦緊緊望著裴寧辭,只見裴寧辭緩緩地撩起眼皮,瞧他一眼。

金眸中寒冰刺骨。

封城和李婧冉他們先前呆的明城簡直是一個天一個地,這裏物質匱乏得令人發指,李婧冉多次掃蕩廚房後掃興而歸,興起了野外燒烤的念頭。

饞蟲上來時是很難壓制下去的,李婧冉激情昂揚地和許鈺林李元牧推銷著所謂的“燒烤”,眼裏的星星都快迸出來了。

李元牧也是個不入廚房的,聽到李婧冉的主意也不覺有異,同樣十分心動地讚成道:“好啊。”

許鈺林看了眼外邊的濃霧,和潮濕的氛圍,隱晦地提醒道:“這天氣恐怕......”

“阿~鈺~”李婧冉語調百轉千回地喚他。

許鈺林是他們三個裏唯一一個會烹飪的,甚至如果讓李婧冉來評的話,她高低得給他一個米其林一星,因此他們如今空有想法,具體還得聽他這個實操者的。

許鈺林看著他們倆亮晶晶的期盼眼神,深覺頭疼,揉了下眉心妥協:“我試試。”

事實證明,許鈺林的確總是能想出很多辦法。

柴火潮就去烘,塵土大便搭個棚,到了後面李婧冉都覺得為了區區一個燒烤也太大費周折了。

許鈺林卻只是道:“無妨。”

他直起身擦去指腹的灰塵,朝她溫和淺笑:“你口中描述的燒烤,也讓我很心動。”

又或者說不只是燒烤。

那天許鈺林跟李婧冉說他幼年的志向是望山看海卻從未有機會時,李婧冉也用語言為他勾勒出了寧靜遼闊的大海和連綿起伏的山巒。

從她的寥寥數語間,許鈺林當真感受到了大自然的磅礴壯麗,尤其是她眼眸清亮地側眸望他時。

許鈺林那一刻才發現,原來言語的魅力竟能如此之大。

這份早在成長道路上被摒棄下去的念頭在他心中重燃,他的心口是滾燙的。

望山看海,海闊天空。

他忽然又想去見見這山水。

和她一起。

如今也是一樣,許鈺林並不覺得幫她實現她口中的“燒烤”是件很麻煩的事情。

因為他是許鈺林,許鈺林永遠不會拒絕李婧冉。

經過三人的齊心合力(許鈺林出力,李婧冉和李元牧給他提供精神鼓勵),燒烤終於出爐,陣陣誘人的飄香勾得人食欲大振。

李婧冉看著脆皮燦金的烤兔腿,一邊羞澀地道“怎麽可以吃兔兔”,一邊美滋滋接過。

“小心燙。”許鈺林習慣性叮囑了一句。

“知道了知道了。”李婧冉雀躍應道,從他手中接過烤簽時,驀得踮起腳在他臉龐“啵”得一聲親了下。

許鈺林動作頓了一瞬,隨後才分外自然地淡笑問她:“這兔腿這麽金貴啊?”

金貴到都可以換來她的一個吻。

李婧冉嗔他一眼:“才不是,金貴的明明是你。”

他這永遠都不會拒絕她的心。

話音剛落,李婧冉都不用轉頭,就感受到身後的氣壓陡然變沈。

李元牧醋溜溜地對她道:“李婧冉,為何你從不對我撒嬌?”

撒嬌?

李婧冉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我不是我沒有。”

“而且......”她的目光上下掃了眼李元牧瓷□□致的臉龐,“你就足夠嬌了好吧。”

李元牧輕哼了聲,算是勉強接受了她的解釋,別扭地從許鈺林手中接過第二個烤兔腿。

李婧冉看著這一幕,心中居然升起了幾分欣慰。

有種後宅安寧平和的成就感。

不過可惜的是,李婧冉前一秒還笑著打趣說:“這燒烤的成本可昂貴了,一定吃得幹幹凈凈。”

結果下一秒神色卻忽然一變,就不小心把兔腿掉在了塵土裏。

她望著兔腿,還沒反應過來,李元牧就趕緊開口打圓場,許鈺林也把自己手裏還沒碰過的燒烤遞給了她。

“你臉色不太好,沒事吧?”許鈺林有些擔憂地追問了句。

李婧冉遲了半拍才應道:“沒事。”

她把燒烤拿在手裏卻沒了胃口,跟小黃確認道:「一定要今晚嗎?」

小黃有些煩躁地撓了下頭,也有些憋屈:「沒辦法啊,裴寧辭那邊的攻略值剛才波動得很厲害。電腦給的建議是宿主要盡快回去把他搞定。」

後半段的建議被小黃吞了回去。

畢竟,李元牧這邊的攻略值已經刷滿了,和他呆著也只是白耗時間。

李婧冉啞然半晌:「他們為了把我帶出來,差點沒命了。」

結果她如今要主動回去,他們心裏會怎麽想?

小黃聞言,只能沈默。

知道這個消息後,李婧冉之後的幾個時辰便都有些渾渾噩噩的,幹什麽都提不起勁。

即使她已經盡力在打起精神,但這頓大費周折的燒烤難免也草草收尾。

當晚在離開前,李婧冉給他們分別留了一封信。

許鈺林的很簡單,約莫就是告訴他自己決定回去一趟,讓他勿念。

給李元牧的,李婧冉卻躊躇了很久才下了筆。

不僅是告別,也同樣寫出了她一開始靠近他的真相。

寫了她來自現代,坦白了她靠近他是因為任務,最後告訴他倘若有一天她消失了,讓他不用尋她。

她只是回家了。

最後一筆落下後,李婧冉坐在桌案前僵了很久,手中沾了墨的毛筆往下墜了一滴墨,把寫好的信全毀了。

李婧冉嘆息一聲,心想自己方才可能真的是不太理性,擱了筆把信紙揉成一團扔到了一邊。

她不再多想,吹了蠟燭後便拎著包裹推開了門。

誰料腳都還沒邁出門檻,李婧冉的眼神就凝住了。

淺薄的月色已經快被朝陽取代,本應熟睡的少年郎此時正站在她的房門口,長身玉立,不染浮華。

李婧冉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但是卻瞧見了他的外衣都有些濕潤,如同朦著一層水霧。

她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你怎麽站在這兒?”

李元牧的神色很平靜,他望著她,低聲問道:“李婧冉,你是不是要走了?”

時光倒流回當日下午。

裴寧辭姿態松弛地走出屋門,暗金袖口還沾著鮮血,冰涼的神態將旁邊的小宮女嚇得不輕。

她想尖聲求助,誰知下一秒,裴寧辭的金眸卻轉向她,指骨皆是血,唇邊卻還帶著一絲極淡的笑意:“裏面收拾一下。”

小宮女顫抖著不敢應聲,嗓子裏像是塞了無數團棉花,好在裴寧辭倒也並未停留,目不斜視地往前面走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拐角處時,小宮婢才顫巍巍地探頭看了一眼,隨後險些被屋裏的景象嚇破了膽。

屋裏床榻邊趴著的人,她先前見過,應當是太子殿下身邊的人。

身上足有十幾餘個血窟窿,刀刀入骨,死不瞑目。

裴寧辭走出院門後,見過世面的侍衛面不改色地抱拳上前:“太子殿下可是有何吩咐?”

恰在此時,在烏呈權勢天空懸了多年的喪鐘終於敲響。

咚、咚、咚。

裴寧辭微瞇了下眼,薄唇輕啟:“大汗死了啊。”

先前大汗在時,裴寧辭為了保住太子之位,還得裝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樣。

如今大汗死了,大可汗的靠山也倒了,他就是下一任名正言順的王。

如此一來,很多事情都應當被改變了。

比如他和李元牧先前談好的約定,比如......

他的唇微微勾了下,眸光變得愈發冰涼:“看好孤的那位好大哥。”

“整兵,攻大晟封城。”

李婧冉看著面前的李元牧,他很安靜,可沈默往往才是令人窒息的疼痛。

她的嗓音都有些啞:“......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當真太聰明了。

李元牧的黑眸原本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如今卻成了幽幽的死水,他應聲:“你從今日下午開始,就很反常。”

“如今還有什麽事情能讓你如此傷神呢?”他喃喃道,“如今我們已經不再身居高位,不必憂慮天下之事,我也已經完全地屬於了你......”

李元牧的後半句話讓李婧冉心中陡然一沈,他猜到的似乎比她想象的還要多得多。

“什麽意思?”她註視著他的眸光裏有些覆雜,藏著一抹疼惜。

倘若當真如她所想,倘若李元牧當真早就猜出來了一切,卻還是愛上了她......李婧冉不敢深思,她覺得李元牧對他自己簡直過於殘忍。

李元牧靜了片刻,與她對視:“李婧冉,你接近我應當是有其他目的的吧?”

“先前在幻境中,我聽到了一道冷冰冰的嗓音,像是從天邊傳來的聲音。”李元牧吸了口氣,像是需要更多的氧氣才能支撐他說出接下來的話。

“你的目的,應當是要獲取一位掌權人的真心,對嗎?”

李元牧已經猜得八九不離十。

李婧冉不知她能如何回答,她又能說什麽呢?

李元牧靜靜等了半晌,他似是也不需要她的答案,他如今說出口的都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情。

“我知道,你靠近我是別有目的,相處間興許也是誘哄居多。但我能感受得到你對我並非沒有情愫。”

李元牧掩在袖下的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他極力逼著自己冷靜,卻仍是洩了情緒。

他的尾音裏帶了些顫:“李婧冉,我已經盡力了。”

“我已經在盡力活成你最喜歡的模樣,盡力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盡力把我的真心掏出來送給你當答卷.......”

他什麽都可以不在意,他只在意她。

李婧冉怔怔望著他,她張了張口,可是卻一個字都吐不出,只能無能為力地看著李元牧。

看著他極力克制的痛楚,看著他笨拙的挽留,看著他心臟被她傷得滴血卻仍在試圖將全部的真摯盡數奉獻給她的模樣。

“你為何……”縱然李元牧百般克制,他仍是濕了眼眸。

少年的眉眼盡是苦楚,呼吸窒了半晌才啞聲道:“為何還要回到他身邊?”

“......對不起。”李婧冉的語言實在是太貧瘠,除了這三個字,她再也說不出其他。

李元牧聽到這三個字時笑了,卻笑得很狼狽,眼淚措不及防地滑落。

他低低的笑如同壓抑的哭腔,在薄霧中四散,他許久後才艱難地從唇齒間迫出了疲倦的話。

“別對我說這個。”

“是我的錯。我如今失了帝位,我已經是個......廢人了。”

李元牧喉結滾了下,仍在試圖對她笑:“李婧冉,是我的錯,我留不下你。”

她要的是掌權者的真心,他給了她一顆真心,卻也不再掌權。

李婧冉心中卻像是驟然被無數個金針紮穿了一般,疼得她想痛哭,卻連聲音都發不出來。

是啊,李元牧的確對她失去了價值。

並非是因為他失去了帝位。

而是當他徹徹底底愛上她的那一刻,他就對她沒有價值了。

晚風裹著薄霧,涼得透心,須臾後依舊是李元牧打破了這片由悲慟釀成的死寂。

李元牧感受著身體裏排山倒海的痛意,應當是情緒波動刺激了毒素,他幾近卑微地祈求她:“李婧冉,我所求不多。”

“兩天,再給我兩天,行嗎?”

這也是他壽命餘下的極限了。

李婧冉望著他濕紅的眸,心臟一抽一抽得疼,只能含著淚不語。

她如今已經舍不得騙他了,即使是善意的謊言,她也不忍。

善意的謊言,殘忍的真相,有時候誰都不知究竟哪個更血腥。

李元牧望著他,便已經知曉了她的答案,他低下頭自嘲地笑了下。

他輕輕地闔眸,分明是最好的年紀,眉眼間卻盡是疲倦,仿佛飄落的羽毛都能壓垮他。

“你走吧。”李元牧的嗓音喑啞得幾乎不可聞。

走吧,是他的問題,他已經對她失去了價值。

走吧,去找旁人。

走吧,走吧,走吧……

“……李元牧。”她喚了他聲,嗓音又輕又低,尾音散落於晚風。

她在霧氣裏望他,李元牧沒睜眼,清淚沾濕烏睫,他在輕顫。

李元牧感覺自己好沒出息啊,他分明知道自己攔不住她。

他是想來和她高高興興地道別的,誰料他卻把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面都給搞砸了。

李元牧內心痛撼,他感受著淚水被空氣風幹,是濕涼的。

然而就在下一瞬,李元牧卻感受到唇上傳來濕潤的觸覺,讓他渾身都僵住了。

兩人的唇齒間事鹹澀的淚,苦得令人心慌,他茫然睜眼,撞進得是她濕且溫柔的眸光。

遠處傳來令人心慌的嘈雜馬蹄聲,如同大軍壓陣,聲聲慌亂催離別。

模糊的話語被擴音後穿透城墻被風送到他們耳邊,淡漠又冰冷:

“李元牧,把她交出來,孤保你封城無恙!”

兩人在那一刻卻都恍若未聞,李婧冉一點點拭去李元牧臉龐的淚痕,指腹撫過眼下,望著他的眼神很專註,像是要把他刻入心底。

“對不起,”淚水無聲墜塵,她在朦朧一片的白霧裏與他相擁。

第一縷日光刺破雲霧,戰鼓鳴響,號聲沖天,她在朦朧的世界裏對他輕聲說:

“還有,我愛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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